方清刚 清刚小札
南阳汉画像石拓本《龙腾虎跃庆有鱼》,方清刚藏石,轩秋英拓
世之论题跋及握管题跋者夥矣,而知题跋者盖寡。辞书及网文绍题跋,或语焉不详,或多舛误,学习者苦之。感此,己亥腊月念九, 2020年元月23日,某往开封河南大学访先师佟培基教授,请其指示题跋。同行者宋伟、方思聪录视频,尝于抖音发布,观者曰善。壬寅九月以来,某与二三子相商题跋拓本,同人希予规范。某也不敏,今揣佟师之旨,作此小识。
题跋亦称跋题。题跋一语,出宋·沈括《梦溪笔谈》:“唐昭宗幸华州,登齐云楼,西北顾望京师,作《菩萨蛮辞》三章……予顷年过陕,曾一见之。后人题跋多盈巨轴矣。” 跋题语出宋·李清照《金石录后序》:“每日晚吏散,辄校勘二卷,跋题一卷。”
题跋实含题与跋两事。题亦称题端,跋亦称跋尾。题或题端写于书籍、字画、碑帖等前,跋或跋尾写于后,总称题跋。
题字本义为额头。《礼记·王制》:“南方曰蛮,雕题交趾,有不火食者矣。”引申为标题、题目。《世说新语·文学》:“谢(安)看题,便各使四坐通。”进而引申为书签、标签。李白《感兴八首》:“委之在深箧,蠹鱼坏其题。”题又有品评、评论之义。李白《上韩荆州书》:“一经品题,便作佳士。”题又有书写、签署之义。《儒林外史》:“画了二十四幅花卉,都题了诗在上面。”以上为题跋之题所含之文字学涵义。
跋字通茇。《说文解字》释茇“草根也”。《康熙字典》引《类篇》释跋“本也”。由此引申,跋为写于书籍、文章、书画或拓本后面之文体,内容为欣赏评论、追述故事、考证版本及渊源等。欧阳修《集古录跋尾》,诸篇多以“右”开端,明跋尾写于文末或拓本之末,即左。如《后汉西岳华山庙碑跋尾》:“右汉西岳华山庙碑。文字尚完可读。其述自汉以来云。”
是以题跋,实文体之一种,概指依附于作品之品评、鉴赏、考订、记事等。题跋乃文体之蔑如,初盛于唐宋,故刘勰《文心雕龙·文体》付之阙如。
就拓本题跋言之,佟师以为,题指拓本之基本信息。含标题(名称)、器物出土之出土地、年代、尺寸,收藏地与藏者,拓工与拓纸、拓墨等。此部分写于拓本之右,即端。标题居右上。
跋指对拓本所作之研究、考证、评论,或述相关之事件,或逸闻趣事。繁者旁征博引,洋洋洒洒;简者画龙点睛,片言只语,微言大义。其体非一,长短灵活。此部分一般写于拓本之左,即尾。纸尾隙狭,跋文恣肆者,可书于题端外之任意隙处,非仅限于左也。纸短情长,书不尽意者,可续纸或另纸题跋。
拓本有纸面开阔,或拓者有意请多人题跋,故而留足空间者。如傅大卣拓《汉“海内皆臣”二十四字吉语砖》拓本,砖小,但拓于四尺宣纸,有康生、溥儒、柯昌泗、启功、孙作云、罗复堪、黄宾虹、周肇祥,于省吾、罗福颐、陆九和、唐兰、商承祚、容庚、陈邦怀、寿石工、张大千、谢国桢、张伯驹、王世襄、黄胄等42位名家题跋。除“汉廿四字吉语砖拓”题名大字写于拓本右上外,题跋者于墨本四周白纸上择处挥毫,各掷珠玑,前后历四十余年。其中傅氏于1962年自写一跋,叙与此拓因缘。康生1963年跋曰:“解放后各省考古工作有巨大发展,四川发现汉砖珍品甚多。此砖非上品,亦非罕见之物,然原件尚完整,而拓工亦精妙可观也。一九六三年八月十八日题,康生。”夏承焘1975年跋:“乙卯八月自杭州来京,以树青先生之介得见此拓本,爰题数行,自诧眼福。夏承焘。”四十余跋蔚为巨观,可见国运,可味人性,可感文风;可知岁月峥嵘,拓本也珍。
题跋非惟书事,乃风雅之极端,故跋语率为尔雅之古文古体,视白话与简化字为毒药,亦不加句读。此三端者,皆新文化运动后之产也。今之题跋者不识此,或标点葳蕤,或白勺的灿然,此皆题跋之笑柄,谓之“白勺党”。
方清刚,壬寅腊月十六,2023年元月7日初稿,翌日改竣于郑州
傅大卣拓四十二家题跋《汉二十四字吉语砖拓》
南阳汉画像石《乳虎》拓本,北京鲁迅博物馆藏石,宋伟拓
南阳汉画像石《白虎·饕餮铺首》拓本,方清亮、方清刚藏石,方清亮拓
南阳汉画像石《广寒宫》,方清刚藏石
南阳汉画像石《广寒宫》局部《天官嫦娥》,方清刚布拓
南阳汉画像石《广寒宫》局部《天官嫦娥》,方清刚蝉翼拓
南阳汉画像石《广寒宫》,方清刚布拓
南阳汉画像石拓本《四灵·玄武》,方清亮、方清刚藏石,方清亮拓,佟培基题跋
南阳汉画像石拓本《四灵·朱雀》,方清亮、方清刚藏石,方清亮拓,佟培基题跋
南阳汉画像石拓本《四灵·白虎》,方清亮、方清刚藏石,方清亮拓,佟培基题跋
南阳汉画像石拓本《四灵·青龙》,方清亮、方清刚藏石,方清亮拓,佟培基题跋